姜文的神话与扯淡 八卦制造Blog

姜文的神话与扯淡

         文/尚可

1．

    《太阳照常升起》是姜文摸着自己胸口掏出来的一个梦，是姜文构建的有关天意和个人命运的神话。它毫无疑问是中国电影的里程碑，在此之前100年，历数到今天的李安、张艺谋和陈凯歌，没有一个中国电影导演显示过这样的魄力，敢于在物欲横流之中横刀立马，藐视大众趣味，展示绝对自我的梦境，完成对于自我世界的忠实表达。这种超凡脱俗的作品称得上是任何一个艺术家的终极梦想。我的一个朋友看完电影之后开玩笑说，姜文干了一件黑泽明在80岁之后才敢干的事情（指的是黑泽明的《梦》），他拍完这电影，加上他前面那两个杰作，简直可以去死了。

    但是，反差巨大的是，姜文那双摸着自己胸口捉梦的手，最近两个月一直在捧着自己的脸，把自己打扮成一台宣传机器，跟恐怖的娱乐媒体和八卦记者风花雪月地调情扯淡。我估计这是影片发行商的策略，这纯洁的梦造价高昂，需要市场回报，为了把它忽悠成一个商业大片（它明显缺少宣传资金和够响亮的大喇叭），姜文只好亲自出马，利用他那成名20年的明星脸孔，为他那空前离奇的梦制造卖点。这是个可悲的玩笑，张艺谋好歹有个为他两肋插刀、大声鼓噪的张伟平，而眼下这位中国“最有个性”的导演，现在正把刀插在自己的两肋上，喋血叫卖。

    这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奇观，它足以证明，在一个“为奴才撑腰，为婊子立牌坊”的时代，一个有创造力的艺术家，或一个有理想的战士，其存在有多么滑稽；或者可以这样说，他看上去有多么珍稀，就有多么多余。



                                    2．

    姜文的这个梦，眼下有各种各样的解读。我发现所有享受这部电影的观众接受的是这部万花筒般的电影中各种各样的单独信息，比较普遍的是关于性挑逗和性压抑，另外有些年轻的愤青在里面找到了政治批判——这可能会让姜文十分意外和紧张；比较靠谱的人在追寻姜文的记忆，他们嗅出了电影的气味，在三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姜文对于女性的幻想和崇拜。我个人至今看到的最漂亮的评论是这么说的：

    母亲不像母亲，疯了，带来的不是母亲的安全感……妻子不像妻子，出轨，勾引小她20岁的少年，令丈夫蒙羞；情人不像情人，过度亢奋，令粱老师无所适从。这三个女人，如果说有什么共性，那我愿意说是“女儿性”。她们都跃出了各自身份、或者说是女性固有角色的羁绊（母亲的安全感、妻子的忠实、情人的体贴），是纯粹的身体和纯粹的感性——所以，这或许是一位男性对女儿国充满迷惑的触摸。有好奇、向往，又觉得难以琢磨。

    很显然，这是个敏感的女士写的。只凭“女儿性”三个字，我看她读懂了姜文。

    我个人看这电影却是个留白广大的命运史诗，是“一个混蛋在跟上帝同时发出的一声坏笑”，因为如果我们把影片中那些故意用来分散主题和观众注意力的细节去掉，把留白处想象出来，我们就会发现，姜文讲的是命运的流氓性，或者说是天意弄人。

    这是一瓶“后反劲儿”的酒，你或许认为它不如姜文的前两部作品那么好看和直接地激动人心，但如果你没有在一觉醒来之后为此打个冷战，那你就错过了一次最奇妙诡异的刺激。对我来说，影片出现的下面这个场景是姜文最具天才的段落，也是电影唯一要说的主题：

    怀孕的疯妈和一个女人各自骑着骆驼走在沙漠里，她去参加丈夫的葬礼，而那女人却是去跟未婚夫结婚，天涯海角的两个人居然这么走在了一起——她们谁也不会知道，二十年后，此时疯妈肚子里的孩子将会跟这个女人在一个白石头房子里通奸，而这女人的丈夫会一枪崩了这个孩子，至于那个白石头房子，它恰恰是疯妈为他的孩子建造的新房。

    就这样，男人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送死，女人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疯掉。但是太阳照常升起。



                                    3．

    至今，所有支持《太阳》的声音都太害羞了，就像我们这个时代羞于有纯洁的理想、哭泣的诗人、怀疑的哲学和*的战士。对于中国电影来说，《黄金甲》和《色戒》这样的权力和资本交换的大制作电影，或好或滥，每年都会出现，而特立独行的《太阳照常升起》则是百年一遇。我建议所有尚有艺术情结和审美品位的人去看看这部电影，无论你看到的是华丽还是晦涩，也无论你是喜欢还是根本看不懂，这样的电影一定会为你带来保持独立人格、忠实自我欲望的勇气。它比一百部讨好你原始器官的大片更有价值。

    当然，对于姜文来说，他幸运地造了一个梦，却必须得准备接受各种现实。就像前面那个女士在同一篇文章里说的：一个人的梦毕竟是孤独的。人们不能或不愿分享，也无须有怨言。